“云州的这群大头兵敢造反?”

    那位银锣眉头顿时扬了起来,喝道:“城外现在什么情况?”

    士卒快马加鞭赶来,嘴唇被寒风冻的青紫干裂,口干舌燥,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:“南城城门已关....”

    “别急,先喘口气!”

    许七安闻声下楼,给士卒倒了杯凉水。

    士卒赶紧接过,吨吨吨的喝完,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,他感激的看了眼许七安,语速飞快:

    “卫司集结了三千大军,就在南城门外,为首的卫所指挥使徐虎臣扬言,半个时辰内,如果巡抚大人不释放都指挥使,给他们一个交代,那就入城!”

    兵谏!

    熟读历史的许七安脑子里最先闪过这个词儿,所谓兵谏,就是以武力规劝君主或尊长,使其服从。

    简而言之,就是用拳头逼你就范。

    兵谏和政变的区别在于目的不同,行为却是一样的。许七安印象最深刻的两次兵谏,分别是马嵬坡的杨玉环之死,以及少帅掏出小手枪对老蒋啪啪啪。

    这两次兵谏,都是成功的,一次改变了大唐的未来,一次改变了中国的未来。

    不过兵谏是死谏,非万不得已,没人会用。

    “狗胆包天!”

    赶过来查看的几位银锣问清楚情况,顿时出离了愤怒。

    这种事在京城根本碰不到,乍闻消息,他们心里的惊讶和愤怒难以言表。

    “巡抚大人去都指挥使司了,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南城。”一位银锣按住刀柄,沉声道:

    “南城的城防军有多少人?”

    “不足千人。”士卒回答。

    这怕是守不住啊....

    “这样,我们几个率领虎贲卫赶去南城,那群大头兵敢造反,就砍他丫的。相信能拖到巡抚大人和援兵过来。”一位银锣提议。

    几个好战的打更人,顿时跃跃欲试。

    虎贲卫本就是身经百战的悍卒,再加上练气境打底的打更人,配合城防军的话,守住卫司军队的进攻不难。

    “那杨川南怎么办?他是朝廷要犯,我们不能弃之不顾。”许七安提醒这些头脑发热的打更人。

    “带上他一起去。”一位铜锣说。

    “你信不信卫所的兵当场跟我们死磕?”许七安挑眉。

    “他们兵临城下,打的不就是这个目的?”那位铜锣冷哼道:

    “以为武力逼迫,就可以让巡抚大人,让我们屈服?正好让这些云州的兵蛮子知道,什么叫打更人。”

    这是打更人们最恼火的地方。

    向来只有他们督察百官,惩治贪官污吏,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敢欺负到家门口?还扬言让巡抚半个时辰内出去见面,不然就冲进城来。

    这是完全不把打更人放在眼里,把他们的面皮踩在脚下。

    仕可忍,武夫不可忍。

    术士可忍,武夫还是不可忍。

    干他娘的。

    许七安一看形势不对,连忙敲了敲桌子,沉声道:“诸位冷静,武力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
    最开始接见士卒的那位银锣脾气最暴躁,看着许七安爆了句粗口:“反正老子忍不了,姜金锣不在,这里银锣说了算。兄弟们,跟我走,带上杨川南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站在一旁,冷眼旁观。

    砰!

    拍桌的巨响中,许七安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正准备离开驿站的一众打更人愕然回来。

    许七安指着那位银锣的鼻子,破口大骂:“老子管你是不是银锣,少特么用职位压我,压的住吗?你去问问姓朱的,压不压得住!

    “你把矛盾激化了,你让巡抚大人怎么做?杀光卫司三千士卒?退一步说,你要守不住呢,战火波及到城中普通百姓,你负责吗,你能负的起责?”

    那银锣梗着脖子,吹胡子瞪眼:“许七安,你特么觉得自己能负责?”

    “至少老子的肩膀比你能扛!”许七安喝道。

    一时间竟没人反驳。

    一个铜锣的大放厥词,竟让满屋子的打更人齐齐缄默...女鬼苏苏诧异的看着这一幕,她觉得难以理解。

    “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,看守杨川南,他是朝廷重犯,不能有任何闪失。外城的守军交给我去拖延。”许七安见没人继续抬杠,说出了自己的打算。

    “你?”

    众人一脸质疑。

    许七安捏了捏眉心,思路清晰的解释:“卫司的军队兵临城下,其目的不是攻城,而是要求巡抚大人释放杨川南。这就有回旋的余地。

    “你们火急火燎的赶过去,还带着杨川南,这与挑衅无异。反而是把矛盾激化,让双方都没有退路。

    “当然,凭我肯定劝不动卫所的将士,但李将军可以。”

    许七安把李妙真推了出来,笑道:“想必李将军也不愿意大家闹的这么僵,让杨川南没了退路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似乎就在等这个结果,缓缓吐出一口气,不再冷眼旁观,颔首道:“本将军会尽力而为,撑到巡抚大人赶来。”

    ....

    李妙真和许七安牵了两匹快马,向南城门赶去,纸人苏苏抱着李妙真的小蛮腰,坐在后面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小铜锣还挺有能耐呀!”苏苏侧着头,打量着并行的许七安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有能耐,主要是...”许七安咳嗽一声,用吐露秘密的语气:“其实我和张巡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。”

    苏苏一下抓住重点:“呀,你是张巡抚的兄弟?”

    “要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大的话语权?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...”苏苏恍然大悟,感觉自己知晓了一个大秘密。

    李妙真嘴角一抽,很想提醒自己的女仆,告诉她许七安这个人说的话,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。

    他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,是因为深得魏渊信任和赏识,在衙门中地位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但这些信息来自天地会内部,二号知道的情报与李妙真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.....

    来到南城门,展示腰牌后,两人登上城头,城防军的千户亲自接待。

    “巡抚大人,为何还没来?”

    手持军刀,国字脸,三角眼的魁梧千户,目光望向空旷的大街,心里难掩失望。

    “巡抚大人在都指挥使司查案,暂时赶不过来,我与游骑将军先来拖延时间。”许七安解释。

    他站在城头俯瞰,城外有两个方阵,其中大那个方阵,正是卫司的军队,骑兵在前,步兵在后,中间是火炮军。

    旌旗猎猎,三千兵马望着城头,寂寂无声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许七安现在是半步炼神境,但直面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,心里的念头仍旧是回避,不敢正面硬刚。

    一身转战三千里,一剑曾当百万师...什么样的武夫才能做到这般壮举?

    他感慨的想。

    “云州的军队凶悍无比,说闹就闹,根本不怕死。”李妙真手持银枪,与他并肩俯瞰:

    “我昨夜赶来驿站,就是怕巡抚大人做事过激,将事情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。”

    许七安点点头,云州匪患如火如荼,在云州当兵,不凶悍才怪。常年征战的士兵,煞气深重,通常只认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首领,外人很难驾驭。

    不像安逸之地的士兵那么惜命。

    “那边的小方块,又是那个所的军队?”许七安问道。

    兵临城下的是白帝城下辖的卫指挥使司,又称卫司。下一级的是所,边上那个小方块,看着大概四五百人,许七安猜测是郡县级的“所”。

    李妙真顿时有些尴尬:“是我的飞燕军。”

    宁也是个二五仔?许七安看着她的眼神,充满了不信任。

    李妙真解释道:“我确实有想过用军队施压,这都是在云州军队里养的臭毛病。”

    她把锅甩给了云州军队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做,出城?”许七安试探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李妙真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能不去吗?”

    “你代表的巡抚大人,”李妙真横了他一眼:“卫指挥使徐虎臣脾气暴躁,且刚愎自用,你既然想化解矛盾,少不得要隐忍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面子都不行?”

    李妙真“呵”一声:“我要不陪着,他说不得就砍了你这个铜锣。”

    “嘿,当兵的还真不讲理。”

    城门咯吱声里打开,城防军的千户送两人出城,挥挥手:“保重啊。”

    许七安在马背上回望:“千户大人,不如与我们同去?”

    千户说:“这里风大,大人说什么?卑职听不清...哦,大人说关城门?好的,卑职打死也不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城门缓缓关闭。

    “....”许七安心说,淦。

    李妙真没有直扑卫司,而是调转马头去了自己的飞燕军,喊来数十骑压阵,这次迎上卫司的三千兵马。

    “我的飞燕军,修为最低的也是炼精境,共计四百三十七人,伍长炼精巅峰,什长练气境,百户铜皮铁骨境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声音悦耳清脆,略带得意的向许七安介绍自己的私军。

    四名六品境,四十名练气境....我的妈诶,这女人太可怕了吧?

    许七安咽了咽口水,“这样的军队,在云州也没有了吧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“嗯”一声,矜持道:“大家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,才跟着我来云州的。”

    你面子是有多大?许七安扭头,看着骏马银枪的高马尾美军娘,不得不重新评估她的实力了。

    许七安对她的直观印象是天宗圣女,其次才是飞燕女侠。可如今看来,飞燕女侠这个称号得排在前头。

    李妙真在江湖上的人脉关系,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测。

    天地会内部个个都是人才,我这个小铜锣要加把劲了...嗯,先定个小目标,成为魏渊的儿子...

    “那徐虎臣是什么修为?”许七安突然问。

    “炼神境巅峰。”李妙真回答。

    “修为倒是不高。”许七安诧异道。

    “魏渊还是普通人呢,不一样当了三军统帅。”李妙真摇头道:“行军打战不是好勇斗狠,高品武者能以一当百,当千。但未必能统领一支千人军队。

    “我的能力,五百人已经是极限。但徐虎臣能统率三千至五千人的军队。沙场上正面交锋,我必败无疑。”

    暴力是美学,战争是艺术,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。

    李妙真在距离卫司军队五丈处停下来,朗声道:“徐指挥使,过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一骑出列,为首的将军身高八尺,胯下的坐骑比普通的马匹要高大,手里使一柄长槊。

    敢用长槊的,无一不是骁勇悍将。

    徐虎臣手持长槊,目光凌厉,深青色的下颌刚刚刮过,他朝着李妙真微微颔首:

    “李将军也是同我等一起营救都指挥使大人的?”

    李妙真摇头:“杨大人一切安好,徐将军太冲动了。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?”

    “大不了一死。”

    徐虎臣光棍的很,咧嘴道:“老子这条命就是都指挥使大人救的,朝廷要治他,老子就豁出这条命。”

    许七安突然问道:“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?”

    徐虎臣斜睨许七安,冷笑道:“原来是魏阉手底下的鹰爪。”

    你说我没事,说我爸爸就过分了...许七安拇指一弹,后腰的黑金长刀出鞘半寸,沉声道:

    “徐将军,不要挑战朝廷威严。本官是带着诚意而来,你若不识抬举,刚才,就已经将你斩落下马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说了这么多,其实透露的是一个意思:莫要和当兵的讲道理。

    讲道理是读书人干的事,当兵的只讲拳头,拳头硬,你才有尊严。

    许七安的想法是,先展示武力,赢得尊重,震慑这群不怕死的家伙。然后才好好讲道理。

    徐虎臣对李妙真客客气气,对他直接冷嘲热讽,这就是没有尊严的体现。

    但直接砍人肯定不行,那会把矛盾激化。

    “哒哒哒...”

    他调转马头,默不作声的去了另一侧。

    徐虎臣和李妙真,以及飞燕军的数十骑,目光追随着他。

    “哼!老子要见巡抚,他一个铜锣也配与我对话?”徐虎臣不屑的嗤笑一声,“毛都没长齐的小子,以为这里是京城,人人都怵打更人?

    “李将军,都指挥使大人究竟如何了。”

    李妙真摇摇头,只是望着许七安的背影。

    徐虎臣有些急躁,他性格本来就暴躁易怒,对巡抚大人避而不见,派一个铜锣也应付自己,心里已经极为不满。

    甚至按捺不住斩杀铜锣,向巡抚示威的冲动。

    看在游骑将军李妙真的份上,才愿意过来说话。

    这时,那个铜锣停了下来,还扭过头来看徐虎臣,面带冷笑。

    接着,他左手拇指一弹,将佩刀顶出半寸,右手握住了刀柄,短暂蓄力之后....

    “锵!”

    刺耳的出鞘声回荡在半空,在徐虎臣等人眼里,在数千军队眼里,只觉得空气扭曲了一下,似有什么划过。

    下一刻,沉闷的响声中,地面裂开一道细缝,从许七安脚下,一直蔓延到军队面前,纵向十余丈。

    前排的骑军骚动起来,马匹似乎受了惊。

    徐虎臣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,他...刚才是真的能斩我下马。

    这位领兵打战,彪悍无比的将军,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敬畏,认同了许七安的诚意。

    李妙真诧异的盯着许七安,脑子里闪过大大的问号。

    以她天宗圣女的眼光来判断,这一刀锋芒之锐利,迅捷如雷霆,即使初入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,也无法用肉身硬抗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练气境的武者能斩出来的?

    她紧接着,想起了一号说过的话,许七安这人曾经斩过一位银锣,而那位银锣是炼神境的高手。

    当时的他便能越级斩人,而今,他是半步炼神。

    如果天才,金莲道长竟没有邀他入会,而是选择了他的堂弟,那位堂弟...恐怖如斯。

    “嚯哦。”

    身后,飞燕军的高手们,一阵惊叹。

    “哒哒哒...”

    小铜锣骑着马返回,强撑着疲惫的身体,淡淡道:“徐将军,本官许七安,代表巡抚大人来与你商谈。”

    “...”徐虎臣沉声道:“大人请说。”

    ....

    ps:字数多,所以更新晚了。顺带求个票。先更后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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